[清穿]从小佐领到摄政王 - 第2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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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尚廉看来, 像德亨这样失去了赖以立身的军队,应该焦急阴郁才对,但德亨非但没有, 反而风趣玩笑,半点不慌,尚廉只得当德亨是有所倚仗,无所畏惧了。
    小伙伴不急, 他作为外人,似乎也没有急的必要了。
    尚廉便提出,跟着德亨上岸,去杭州看看。
    他是琉球国人,以前只允许去闽越地方行商,从德亨二次开海后,他倒是能在钱塘江之外的岛屿行商了,但仍旧不允许入钱塘。
    尚廉长相上和大陆人无异, 但行为举止、礼仪姿态, 以及最大的问题口音,一看就是海外人, 他混不进内陆。
    可不巧了吗,搭德亨的顺风船,一定是让进的。
    德亨拒绝了。
    朝廷规定,外邦人,想要入大陆,需要很繁琐的文书请示, 德亨不想擅自带尚廉去杭州最后被有心人参上一本。
    德亨跟尚廉说, 让他等他的官方请帖, 等他收到朝廷给派发的朝拜行文, 就可以光明正大的从杭州,去北京,岂不是比这样偷偷摸摸的强。
    德亨的意思是明年或者今年年末,朝廷就会举办康熙帝登基六十年大典,定然要发文知会内外藩,藩邦也要派使臣参加,到时候,德亨趁机给尚廉发个请帖,他再来不就顺理成章。
    尚廉只当是德亨拒绝他的借口,只好失望的同意了。
    在钱塘江口,已经有官船在等候了。
    德亨的船是海船,吃水深,行到此处,就不能再前行了,有搁浅的危险,于是他带人换了漕船,继续向前航行,去杭州城。
    漕船也是一艘楼船,船上不止有杭州最顶层的官员士绅等,还有歌舞伎,十分的奢靡软香。
    李鼎亲自来接,态度更是十分的殷勤,跟德亨介绍这是李氏族老,这是钱氏家长,这是王氏进士,这是程氏大当家,这是汪氏……
    总之,不是豪门士绅大户,就是行业首屈一指的商总,都是寻常百姓见都见不到的传说中人物。
    这迎接阵容,很给面子了。
    说实话,德亨有些受宠若惊,这规格,有些超他现在的品级了,要是胤禛亲自来还差不多。
    心下奇怪,面上就十分的稳得住,看着李鼎介绍的那个姓汪的中年汉子,笑问道:“我以前听曹寅说过,江宁有一个非常有名望的大族,也姓汪,不知你这个汪,和江宁的那个汪,可有渊源呢?”
    众人都笑而不语,汪贤增恭敬道:“鄙人乃是江宁汪氏本家,忝为杭州粮行商总,叩见德公爷。”
    德亨笑道:“原来如此。”
    江宁的汪氏做了杭州的粮行商总,真有意思。
    钱塘江可不是小江,江面上除了这艘楼船和随行护卫的小船,不见其他船只。
    德亨奇怪:“杭州乃是漕运之起点,怎的如此寥落?”
    这……
    李鼎道:“贵人到访,我杭州上下老小蓬荜生辉,其他船只有感贵人富贵华仪,不敢冲撞,尽皆避让。”
    德亨叹道:“原是我扰了他们。”
    李鼎诚惶诚恐道:“贵人何出此言……”
    德亨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就听他说些冠冕堂皇的吹捧之语,心里并未有高人一等的优越感。
    以及,李鼎这态度十分的不对。
    过于殷勤了。
    到了弯角处,有纤夫沉默拉船,让楼船转弯。
    德亨静静的看着赤裸上身,身背腕粗麻绳,如老牛一般俯身拉纤的纤夫们,耳朵边琴瑟琵琶雅乐渐渐远去,眼睛里五彩缤纷的绸缎渐渐淡化,他身如升云端,看着脚下沉默的苦难。
    “德公爷,德公爷……”
    德亨回过神来,是李鼎在唤他。
    德亨:“什么事?”
    李鼎见德亨神思不属的,恐是累了,就道:“已经到岸了,请您移步,随奴才去歇息。”
    德亨一看,果然,楼船已经停下来了,众人都在看着他,等他行动。
    德亨在李鼎的指引下下船,在码头登岸,沿着栈桥向前走,前面岸上是轿子。
    上轿前,德亨眼尖的发现,堤岸青石根下似有米粒,德亨住脚,走过去,蹲身,手指头一一捏起,在掌心攒了一小把,查看,果然是米粒。
    粒长饱满,是暹罗国米。
    李鼎在德亨住脚,并寻着视线朝青石堤岸看去,发现米粒之后,就面色一变,等见德亨抬脚向那里走,本能要伸手开口阻止,却是有一把半开窍的长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是陶牛牛。
    芳冰跟上德亨护卫,陶牛牛面向李鼎和李鼎身后所有官员士绅,眼带警告。
    他出刀,可不会顾忌你是什么样的身份。
    德亨抛了抛手心里这已经发潮发软沾了泥泞的二三十粒暹罗国米,转过身来,看到对峙之景,不由笑道:“牛牛,不可无礼。”
    陶牛牛冷哼一声,退后两步,站到了德亨身侧,只是,刀仍旧是保持半出鞘状态。
    德亨向李鼎送了送手心里的米,如话家常一般问道:“这是粮运码头吗?”
    李鼎打叠起笑脸,道:“这是客、货两用的码头,白天走客,夜晚行货,两不耽误。这些米粒,恐怕是搬运时,粮袋有破损,洒落的,德公爷真乃火眼金睛,这都被您看到了。”
    德亨啧啧称道:“杭州真乃鱼米天堂,这样饱满的米,别说是洒落在青石板上了,就是洒落在泥水里,恐也会被人珍惜的捡拾起来,吞入腹中。不像这些,洒落在地,任由霉烂,无人问津。”
    李鼎脸上皮肉跳了跳,打哈哈道:“许是夜里天黑,洒扫的没看见,给扫到夹缝中,遗漏了。”
    德亨点头:“想来也是如此,可惜了了,这样的好米。”
    李鼎:……
    德亨将这一小把米装入荷包,道:“走吧。”
    李鼎问德亨欲下榻何处,德亨表示,都听李鼎的,李鼎便安排德亨入住李氏别苑,闹中取静,乃杭州城内数一数二的园林。
    一路走来,行人无不暂避,商铺关闭,不见摊贩,更遑论乞丐,青天白日之下,所见竟是静悄悄的,不闻一处喧哗,不闻一声犬吠……
    这是提前净街了。
    等轿子停下,到了李鼎所说的别苑,德亨下轿,便见闽浙总督觉罗满保、浙江巡抚屠沂、李煦三人,已经带着杭州官员,浩浩荡荡的列驾迎接了。
    觉罗满保行平礼,屠沂行臣子礼,李煦,跪拜叩头,行奴才礼。
    德亨和觉罗满保寒暄:“老大人,您一向可好啊?”
    觉罗满保挺着大肚子哈哈大笑,道:“好,好,都好!小德亨啊小德亨,咱们有多少年未见了?”
    觉罗满保,正蓝旗第一参领第二佐领的佐领,同住牛角湾,算是一条胡同分住两头的邻居。
    以前没甚交情,只在堂子、紫禁城这样祭祀、上朝的场合打过照面。
    虽然不熟,但见面,天然亲切三分。
    更遑论这是在外,算是他乡遇故知了。
    德亨算了算,道:“少说也得有七八年了吧。”
    觉罗满保:“那可得有些年头了,瞧瞧,从风华少年,长成顶天立地的大小伙子了,走走,快里面请,老夫已经为你备下酒宴,接风洗尘。”
    德亨向巡抚屠沂点头,没看李煦一眼,在觉罗满保的陪同下,去赴酒宴。
    像是汪贤增这样的商总和士绅,是没有资格入正席的,只得在偏厅落座。
    李鼎落后几步,向李煦禀告道:“父亲,德公爷在堤岸上捡到了几粒米。”
    李煦眉头一皱:“怎么如此不小心?”
    李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道:“是匆忙间,洒扫的没收拾干净,不过几粒米而已,不打紧吧?”
    李煦摇头:“这位主儿可不比旁人,他是如何反应,你细细说与我听。”
    李鼎从德亨说的话,说话的语气,面上的态度,以及陶牛牛和芳冰这些贴身跟随的人都详细的、不加私人感情的陈述了一遍。
    李煦背着手踱步几下,道:“他这次突然来杭州,恐怕另有目的。”
    跟在福州上岸暂停逗留一样,德亨给出的说法是,他要回福山,路过岸口,上岸补给,顺便游玩一番。
    德亨是海运总督,杭州是浙江海关总口,也属于他管辖范围之内,他来杭州看看,算是履职尽责了。
    李鼎道:“我打听了,他在福州停留,只是去市井间吃了一碗寡妇做的细面,然后就是回满城内吃席喝酒,点了当地大户陈氏一名年岁不大的小少年奏乐雅兴,那小少年在他那里流连到半夜方出,面有朝霞之色……”
    “禁口!”李煦喝止道。
    李鼎连忙住口,以“满载珍宝而走”做结尾。
    李煦道:“咱们珍宝有的是,只要他开口,就怕他要的不是珍宝。”
    李鼎:“那会是什么?”
    李煦:“你亲自去盯着,让汪家的粮船现在就离开。”
    李鼎心头一跳:“还没装完呢,就算连夜装完了,又要运去哪里?总不能真运去山东赈灾吧?”
    李煦弯着苍老的脊背,浑浊的眼睛紧紧盯着李鼎,道:“只要不留在杭州,我管他运到哪里去!就算沉到运河底,也不要来报我。”
    李鼎被父亲严厉的视线盯的瑟缩了下,又壮着胆子道:“八爷九爷传来话,要咱们敬着供着,听他差遣,就算让他知道了又能如何,咱们也算是他的奴才……”
    “糊涂!八爷……”李煦被这个脑子朽木的老儿子气的直捶胸口,但道理不是一时半刻能讲的清楚的,只直接下令道:“你照我说的去做!不要问为什么,更不要做多余的,你听明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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