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从小佐领到摄政王 - 第286章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德亨这些年不回京, 是他自己抗拒回京,他不喜欢紫禁城的腐朽和京城街道上八旗子弟骄奢淫逸霸道蛮横的嘴脸,他从心里抗拒和他们生活在一起。
    也是他不敢回京, 他怕自己回京后,被康熙帝一句话就给留下,然后京外势力被其他人接手,自己却再也出不了京了。
    曾经翱翔过天空的雄鹰, 是拒绝成为笼中鸟的,若果真被禁留在京城,德亨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来。
    就算是现在,就算知道明年就是龙驭宾天、改朝换代之年,德亨都打算好了,除非康熙帝或者胤禛亲下圣旨召他回去,否则,他就一直在外, 不回京。
    任地方官的官员, 每到年尾年中时候,都要向京里送炭敬、冰敬, 就是提醒京中师友、上司、同僚们,某某地方,还有一个你们的故友、下属、同侪呢。
    咱们常联系,你们可不要忘了我呀,有什么好事情,也要多想着我呀。
    德亨不回京, 除了康熙帝和胤禛、衍潢等亲友从来不结交他人的坏处, 就是逐渐淡出他人视线, 成为无关紧要的边缘人。
    以及, 随时成为可以被夺帅的棋子。
    对此,德亨也是左右为难,既不想违背自己心意去和多余的人结交,又不想受到别人的攻讦和打压,这世间,又哪里有那么多的好事都被他一个人占了的?
    多想无益,见招拆招吧。
    果然,没等两天,康熙帝的圣旨就到了,圣旨很简单,就是要德亨的虎符,让直接交给传圣旨的御前侍卫,这位御前侍卫会拿着虎符直接去庙屯和恰克图调兵。
    没错,恰克图驻兵的虎符也在德亨手中,恪靖公主额驸柏海儿湖将军敦多布多尔济亲自向康熙帝请旨,然后派人送去给德亨的。
    连虎符都被要走,显然不止是调一千两千人这么简单。
    德亨恭敬接了圣旨,让陶牛牛去安排招待天使,自己和赵拙言叙话。
    赵拙言可是热坏了,据他自己所说,要是早知道德亨在屯门关,而不是在福山港,他来的会更快。
    德亨好奇问道:“怎么是你来的?”
    传旨这一支队伍,有御前侍卫,有礼部之人,也有内务府的郎官,还有笔贴式,赵拙言看似是多余的。
    太监好像是代表皇上来的,但代表皇上的有御前侍卫,用不着太监。
    赵拙言是赵昌的徒弟,也是义子,如今也是乾清宫副总管了,跑腿这样的活儿,怎么也轮不着他亲自来。
    赵拙言咳声道:“还不是你。”
    德亨更加奇怪了:“我怎么了?”
    赵拙言热的跟吐舌头的老狗似的,汗珠子哗啦哗啦的掉,脸堂红涨,气都快喘不上来了。
    他捧着碗凉茶咕嘟咕嘟牛饮,德亨亲自去拧了一块湿毛巾递给他,道:“在这里,擦汗用帕子是不管用的,得用湿毛巾,吸汗,擦着也舒服。”
    赵拙言手里还捧着茶碗,德亨顺手接过来,将湿毛巾塞他手里,赵拙言也顾不得体统了,将沁凉的湿毛巾呼脸上,连脖子带脸细细擦了一遍,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芳冰上前将湿毛巾接过去,又捧了一碗新的凉茶给他,叫来仆妇,去换新的毛巾来。
    赵拙言觉着气儿总算喘过来了,开始说德亨:“您看看,咱是什么身份,您是什么身份,您这样亲给咱拧块毛巾,咱既没有觉着受宠若惊,受不起,也没有觉着您给个阉货奴才拧毛巾掉价儿,是不该的。您这行事,咱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咱也说不好,但咱打心眼里明白,您呐,是从来没看咱们这样的人低人一等,所以才让咱心里觉着舒坦。”
    “这些个,咱心里记着,师父他老人家,心里也记着您的好儿呢。”
    要说德亨人是真真儿的好。
    他只是少年时候,受康熙帝的命,跟着赵昌学了一段时间的规矩,打那,德亨就将赵昌当做了师父敬重着。
    以前在京里时候就礼敬有加,那嘴儿甜的,不管当着谁的面儿,都要叫赵昌一声谙达、师父。就算是这些年在外头,每年三节两寿,德亨的信件、礼物、心意也都是要送到的。
    那礼物准备的,一看就是用了心的。
    混到赵昌这份儿上,金银财宝他都不缺了,有的是人孝敬,也多有皇子礼敬重礼,只是吧,是不是用了心的,受礼的人自个儿心里门儿清。
    所以,这次给德亨传圣旨,赵昌就让赵拙言亲自跑一趟,一来表示郑重,二来,也是让赵拙言开导他两句:
    莫要钻牛角尖,莫要冲动,忍字头上一把刀
    要藏拙!
    听完赵拙言的话,德亨问道:“师父他老人家真这么说的?”
    赵拙言:“可不是?要不怎么是咱来呢?这种掏心窝子的话,也就咱这个做儿子的能代传了,”又凑在德亨耳边道:“让别人传,或者写信,义父都不放心,怕被这个知道了。”
    赵拙言在德亨面前比了一个八字。
    德亨眨了眨眼睛,也小声道:“这位还没死心呢?”
    赵昌是康熙帝的死忠,他只忠心于康熙帝一人。
    这么多年过去,康熙帝身边的大太监,梁九功早在托合齐夜饮案中折戟,魏珠人虽然仍在康熙帝身边伺候,但已经是半养老状态了,李玉表面看着还好,但具体如何,只有他自己知道。
    始终让康熙帝信任,托付性命的,只有赵昌一个。
    赵昌人虽然是太监,但他任的是御前侍卫武职,因为他有身手,还可以无所顾忌的随康熙帝入后宫。
    赵昌屁股坐的正,赵拙言屁股可是歪的,他早给自己找好下家了,就是这位“师弟”效忠的雍亲王。
    赵拙言笑道:“这一出儿接着一出儿,那位早被咱康熙爷给打入尘埃了,他也自知无望,就改为扶植这位了。”
    赵拙言又跟德亨比了个十四的手势。
    “您看您,您看您,喜怒这样形于色,一眼就让人瞧出端倪来。您这样儿,等回京,还不得让那帮子人给吃了?也不知道您这么多年在外头怎么混的,不会只顾着舞枪弄炮的,面皮上的内家功夫都给荒废了?”
    赵拙言一见德亨看到他比的手势就面色有变的样子就没好气嚷嚷道,觉着德亨这些年在外面混野了,京里打小儿修炼的那套笑面虎的本领落下了,这可不好。
    这是会要命的。
    德亨烦躁道:“我在外面,别人都是看我脸色行事,谁会给我脸色看?我做笑面虎又是给谁看去?”
    赵拙言叹道:“看来,义父让咱来这一趟,是来对了。”
    德亨不语。
    虎符都要保不住了,他气儿不顺。
    赵拙言道:“您是不是认为,大将军王要两千火枪兵,您给他就是了,皇上做什么连虎符都给缴了?”
    德亨:“……为什么?”
    赵拙言嘿嘿笑道:“为什么?您拦了别人的财路了,您还当不知道呢?”
    德亨皱眉,赵拙言继续道:“别看那帮子总督、巡抚、总兵的,回回给皇上上折子,说又是哪里出海匪了,又是哪里百姓下海了,又是卖给东洋人粟米了,又是哪里哪里来的洋人进贡洋货奇珍了……”
    “这些都是说给皇上听的,听着越冠冕堂皇,越能显出他们当差勤谨来,实际上呢,他们心里巴不得百姓下海、巴不得能和东洋人、外洋人做生意呢。”
    “您现在倒好,炮船一开,打的东洋人不敢露头,轰的外洋人不敢来靠岸了,沿海百姓不下海了,是安居乐业了,可那帮子人呢?他们的钱袋子从哪里头鼓去?”
    德亨眉头皱的越发紧了,道:“我这才赶走洋人没几天,京里就又有折子参我了?”
    赵拙言摇头,道:“是今年正月,参你的折子就半尺高了。”
    德亨叫冤:“去年腊月那次海战可跟我无关,是渔船将洋人赶走的。”
    赵拙言冷笑:“还说是渔船呢,那渔船,都赶上山东水师的炮船了,你要说不是你给的船图,估计那海里的妄八都不信?”
    德亨支吾道:“那、那是因为,广东这边总有台风过境,船不结实,渔夫们怎么下海打鱼?”
    赵拙言仰天长叹道:“那你就没想过,渔民们手里有了船,会弃地奔逃海上?”
    德亨不自在的移了移屁股,没说话。
    赵拙言继续道:“哦,咱忘了,你是海运总督,你只管海上,管不着案上,是不是?”
    德亨:……
    赵拙言长叹道:“问题就出在这里了。您不知道,百姓齿口增长,是地方官员考绩重项吗?好嘛,百姓全跑了,齿口蹭蹭往下掉,您说,您要是那两江总督、巡抚,您要是那两广总督、巡抚,您会怎么想?”
    德亨一时没忍住,嘿嘿笑了起来,道:“这人自己长了腿,会自己跑,我又没有三头六臂,哪里管得住他们?”
    赵拙言也呵呵笑了起来,道:“咱还听说,您要将吕宋岛、棉兰老岛,还有那什么马六甲群岛都给打下来?好嘛,这四省的人口全跑了,都不够您填海的。”
    德亨:“也没这么夸张。”
    赵拙言又是一阵摇头叹息,道:“中堂上的大人们就说了,百姓跑这么多,全都是皇上给您放权太过的缘故,自我朝开国以来,从来没见哪位王公手里有这样‘骇人听闻’之兵权的。兵权一日在手,您行事就一日无所顾忌,祸患无穷。更有甚者,说您手里有兵、有船、有火枪大炮,从天津港登岸,疏忽而至北京……”
    见到德亨面色沉了下去,赵拙言不再继续说,而是道:“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雍亲王就是有那想替您说话的心,都不敢开口了。”
    毕竟,德亨可是他的养子,某些人连“逼宫”这种隐晦的话都说出来了,他再站出来申辩,好像不打自招似的。

添加书签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