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画皮卷 - 第299章 有缘千里来相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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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9章 有缘千里来相会
    梅秋露扫了他们一眼,淡淡地说:“地上就有。都是她原本的血肉,比你们的合适。不过李无相你先不用问了——娄何,你现在怎么样?”
    娄何现在像一条蜕皮蜕了一半的胖男蛇,脑袋和上半身勉强有了人形,和余下的皮囊破破烂烂、千疮百孔。
    他点点头:“我没事的。赵玉不是故意害我,她该是被故意放回来的。”
    “好。”梅秋露点点头,看剑侠们,“你们把地上收拾收拾,带娄何和赵玉走,到大前天我们看过的那个洞里去。娄何,广蝉子你来教,你来帮她炼。”
    再转脸看李无相:“他们有胆,敢放赵玉回来。我已经找到他们在哪里了,你跟我走。”
    群侠正要开口,梅秋露已抬手轻轻一压:“人在精不在多,你们听令就是。李无相,走了!”
    她说了这话就闪身出了洞外。李无相对娄何和赵玉点点头,也跟了出去。
    梅秋露向前疾走两步,问他:“你能飞吗?”
    “算是能,我能在灵山里穿。”
    “那太费力了,还是用走的吧。”
    说是走,但两人都拔地而起,足尖在树叶上稍稍一点,立即窜出十几丈的距离,仿佛两只贴着树梢掠行的飞鸟。
    大劫山的主峰就在远处。天黑,这主峰看起来好像上接苍穹,高耸无际。
    梅秋露掠出一段距离之后,忽然在耳畔呼呼的风声中开口说:“这些日子真是不痛快。”
    自然是不痛快的了。其实李无相觉得梅秋露应该就没痛快过——姜介还在时她与姜介政见不合,游离于幽九渊之外。而现在做了教主也是因为教内修为高些的都死光了,她算是填补上去的。
    前些日子为了找自己、为了能把大劫盟会给弄出来,既要被三十六宗的人追杀,却不能对其痛下杀手。自己醒过来听了之后,也一样是觉得不痛快的。
    梅秋露又说:“他们就藏在大劫山内。天工派驻地的地下有通往山里的裂口,我的阳神跟着那东西到了那儿,但没再进去——赵玉说得没错,还有元婴成了尸鬼的。”
    “师姐你阳神跟他们动手了?”
    “嗯。元婴尸鬼的修为是要比从前强了些,已有我元婴时候的本事了。那些人该是很得意——得了这血神经,省去几十上百年的修行。”
    “不过要把他们身上的血神经剥出来是不可能的了。这样的修为我制不住——孔镜辞那种用以金丹修为凝成的,倒是能试试看。不过,就看他们愿不愿意了。”
    “……那阳神的呢?”
    “金丹和元婴的尸鬼血脉相融,本事大了算是众人合力的结果。可三十六宗的人修到阳神也算是证得本源了,已证本源的,就不可能血脉相融心意相通了,要我想的没错,阳神境界的变化或许不大,而只是手段多一些。等我们见着了就知道了。”
    两人此时已在林中掠出了极远的距离,隐隐能看到大劫山主峰上的灯火了。比从前少了许多,但天工派驻地的那一片尤其明亮。
    梅秋露朝那灯火一看,微微一笑:“他们是摆开阵势等我来了。”
    可笑了这一下,神情又忽然变得有些落寞:“李无相,你说我是不是不适合做太一教的教主?”
    这话李无相可不好接,他就没开口。
    梅秋露自顾自地说下去:“倒不是在问你,而是我自己也清楚。太一教主要运筹帷幄,在现下的局势中周旋于各方之间,历代都是如此。但这不是我的长处,我的长处就是斩奸除恶。真正的教主,现在不会叫你同我一起往那边去,而该慢慢等着、再观望观望的。”
    听了这些话,再想到梅秋露之前说的那句“这些日子真是不痛快”,李无相忽然意识到她该是起了炽烈的杀心。
    不过梅秋露所说的这些,也是他在心里想的。梅师姐资质极好,但的确不适合做教主。
    之前大家推举了崔道成掌握权柄,可他也以身犯险去了幽九渊——其实姜介以下,剑宗真的算是没有能担起大任的了。
    然而李无相觉得这并不怪她。他已知道这世上的人间形势世往往是灵山斗争结果的表现,太一教式微,不是一个力挽狂澜的英雄人物所能阻止的。
    “我曾想过叫你来做教主。但你竟然连金光法都没学过——我细细一想,这是你修行的日子太短了。这时候叫你做了教主,反而是害你。唉。”她叹息一声,“一会儿你先不要露面,静观形势,自己找一个好机会再出手——先叫我杀个痛快再说!”
    ……
    松涛一阵一阵地从林间掠过,除此之外,就只有篝火燃烧时的噼啪声。
    曾剑秋和薛宝瓶坐在火堆旁盯着那火焰,默不作声,神情肃然。过了十几息的功夫,薛宝瓶才开口:“好了吗?”
    曾剑秋摇摇头:“再等等。”
    薛宝瓶不说话了,但仍盯着火焰瞧。如此又过了小半炷香的功夫,曾剑秋的脸色才稍稍一缓:“该是好了。”
    薛宝瓶立即拔出腰间的短刀,往那火堆旁的地上一插、一挑,两根热气腾腾的大山药立即跳了出来。
    她把刀往地上一掷,捡起一根山药搁在面前早已准备好的小片石板上,又取出腰间的葫芦往上面浇水。山药表面的泥土已经被烘烤得很松散了,只浇了两回立即被洗得干干净净。这时候山药也没那么烫了,她就拾了起来,先用刀削掉一头粘了泥土的,再把表皮剥开,立即露出里头的白肉。
    她咬了一口、嚼了两下,从鼻孔里呼出幸福的热气,这时候才去看曾剑秋,却瞧见他是把山药给切成了片、也搁在面前的石板上,一片片地捻起来往嘴里送,细嚼慢咽,像是在吃切好的卤牛肉片。
    薛宝瓶忍不住眯眼笑,含混不清地说:“曾师傅,你看咱们两个反过来了,应该是你大口吃,我慢慢吃才对。”
    曾剑秋笑笑:“你把它当山药吃,我把它当肉来吃。要是再能洒上点儿细盐就更好了。”
    “其实烤着吃更好吃。”薛宝瓶说,“但是李无相说饿的时候……哦,野外求生的时候不要烤着吃,而要煮着吃,这样才不浪费。”
    曾剑秋听了她这话,转脸往东边看了一眼——这里离大劫山还很远,又是在夜色中,是瞧不见的。
    他叹了口气,转脸过来瞧见薛宝瓶在看他,就又笑起来:“哦,我是在想你们两个把我捆起来之前那一顿——李无相弄吃的有一手,我说要汤饼,他给我弄了炒饼,滋味真不坏。要是之后没把我打一顿,滋味就更不坏了。”
    说了这话瞧见薛宝瓶的脸色还有些恍惚,就说:“你用不着担心他。不是听说了吗?大劫山上梅师姐他们都在,他的命又那么硬,还有半块砖,出不了事——他的歪门邪道多着呢。再有,咱们不是都活了吗?他身上还有外邪,更不在话下了。”
    薛宝瓶点点头,可觉得自己心里的那一点忧思挥之不去了。她又慢慢吃了一口,觉得胃里不再隐隐作痛、又看见曾剑秋的神情也有点儿黯然,就笑起来:“不是的,我是在想,咱们路过马王口的时候应该进去找点儿盐的,我那时候不那么着急赶路就好了。”
    曾剑秋默然片刻:“这个没所谓啦。盐嘛镇上该是有的,不过咱们路过那之前不是也看见一群饥民了吗。寻常人没盐吃要出事的,咱们两个修行人倒能撑得住。咱们没带走的,就都叫他们找去吃了,也许能叫好些人多活好些天呢。不用多想了。”
    薛宝瓶就点点头。
    曾剑秋说是慢慢吃,但等他把自己面前的那几片都吃光了,薛宝瓶手里还剩下小半个。他就站起身、抻了个懒腰:“我到附近看看,瞧能不能再找着点儿什么。你吃过之后再炼一会儿气,不用怕,我就在附近。”
    “好。”
    等曾剑秋走远了,薛宝瓶就把剩下的小半个放在石板上,又舔舔手指,从怀中取出一本书来。
    她如今炼气了。原本以为炼气的修为加上新炼成飞剑,对付路上的寻常盗匪应该不成问题。可等到真上了路这一个月来,她才知道这本事是远不够用的。
    倒不是说打不过——寻常的筑基、炼气的修士,他们两个加在一起不在话下,许多时候曾剑秋出手就打发了。即便遇着了人数众多的硬点子,只要亮出剑宗飞剑来,也往往不用再动手、困局自解。
    真正叫人头痛的是路上的遇到的大群饥民。快要饿死的饥民不再怕修行人了,即便亮出飞剑,也不知道什么剑宗、太一教。
    薛宝瓶不知道李无相遇到这种事情会怎么做,但她的曾师傅不愿意杀伤那些人。于是两人在这时候往往要夺路而逃、不与之纠缠。
    十几天前她身上背着的装着食水干粮的小包裹被一个饥民趁乱抓走了,立即就被传进人群中、不见踪影。
    她想要去夺回来,但那时候曾剑秋也是像刚才这么说的——“唉,没所谓啦,咱们两个修行人倒是能撑得住的,那些东西叫他们吃了,也许能叫他们多活好些天呢。”
    所以薛宝瓶重新把曾剑秋之前给她的这本小册子取出来了。这里面记载的都是他从前行走江湖时搜罗的小法术、小手段。她想着下回再遇到那种事情,也许能用上这里的办法,既不伤人、又不受欺负。
    她低头翻看了几页,瞧见一道法术名叫“鬼迷日眼”。这法术施展出来可以叫一群人在原地打转辨不出方向,就像鬼打墙一样,名字又可爱,薛宝瓶就打算先学这个。
    她先瞧这法术需要用到什么东西。可只看了第一样儿就觉得不行了——是需要牛眼泪的。现在还哪儿有活牛啊。
    她抬手翻到第二页,余光瞧见对面稍稍一暗,就知道该是曾剑秋回来了。他不说话,想来是没在周围找到什么。
    这一页的法术也有趣,叫——
    没声音!?
    曾剑秋回来了怎么没声音!?
    薛宝瓶猛地抬起头,看到对面、曾剑秋之前坐着的地方,正坐着一个人,不是曾师傅!
    她的身子猛地绷紧了,立即就要从地上弹起、摸出飞剑来。可她的理智制住了她——这人是忽然现身的,无声无息,曾师傅都没发现,修为应该是远在两人之上,她暂不能动!
    她就托着手里的书,瞪着那个人。
    是个年轻的男子。在这种时候她不该想这件事的,可要是这件事给人的印象极度深刻,也就不由得不去想了——这人太俊俏了,李无相跟他比起来都要大为逊色了!
    他还穿着白衣,雪白雪白的那种一袭白衣,一尘不染,就好像是个鬼!
    但鬼的脸上不该有这种笑——很淡,三分凉薄三分邪魅四分漫不经心……
    “你鬼笑什么?”薛宝瓶问,“你是谁?”
    那人就不笑了,眯起眼看她:“小姑娘,说话不礼貌。”
    “阁下的做派也谈不上礼貌。要是我师父,现身之前会弄出点动静告诉别人他在附近,然后再主动开口问有事打搅、方不方便走过来。”
    这人又微微地笑了:“寻常人会这么干。不过要是这人想要来传你法术神通的呢?那可就不能叫别人知道了。”
    薛宝瓶缓缓地出口气:“阁下的好意心领了。不过我有师父——我的师父是太一剑侠曾剑秋。”
    这人等了她一会儿,又问:“就只有这一位师父?”
    薛宝瓶没见过什么世面,可小时独居,见过的脸色却多。因而见了这人此时的脸色,就觉得他这话里有些戏谑的意思。
    就只有一位师父?他在问李无相吗?李无相不能做自己师父的。
    但她的心慢慢沉静下来了。因为她觉得此人似乎暂时没有恶意,而更像是曾剑秋对自己说过的,这江湖上有些高人喜欢无拘无束游历四方,做派也不可以常理计。他就是这种高人?
    “我就这一位师父。”
    那人挑了一下眉,不再说话。看了一眼她身前那片石板上放着的小半个山药,才微微笑起来:“空口白吃,没滋没味。”
    他将手一抖,指尖现出一张纸来。又把另一只手伸进火堆中、蘸了些柴火上的炭黑,在那纸上点了点。
    随后把手再一抖——伴着窸窸窣窣的声响,雪白的盐从那张纸上流淌出来、在石板上积了一小捧。
    “这化虚为实的手段,小姑娘你想不想学?”他看着薛宝瓶,“答应我三件事,我就教你。”
    薛宝瓶盯着他手里的纸,又盯着那捧盐看了一会儿、愣了愣,才说:“你这是幻术。然山派也会幻术,还比你的高明。”
    “哦?有多高明?高到不知道哪里去了?”他微微一笑、将手指一勾,一缕细盐像雾气一样腾起,落在薛宝瓶身前的半个山药上。
    她看着他,又看看那山药,拿起来用舌尖舔了一下——是咸的。
    她的眼睛猛地瞪大了,看见那人又笑了。竖起三根手指,一根根曲下:“一个,不能告诉别人你见过我。另外两个,替我帮一个人,替我找一个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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